“我的确没有想到这点，那家伙看起来…可真是恐怖的怪物啊。”
Blue望向窗外，将混乱的景象收至眼底，神色染上几分凝重。他看见了帝王的坠落，人们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就好像是谁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数之不尽的灾难接踵而来，逐渐带领世界走向终焉。
而屋内的另一人倒是毫不在意地把玩着掌心的匕首，于瞬间一道寒光闪过，桌面上的可怜盆栽已然化作刀尖飞灰，所有的以太痕迹都不复存在了。Blue自言自语的念叨传入耳中，他也只是耸了耸肩，炼金术师担忧的事情对于自己来说并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不过考虑到裁判官辞职不知去了何处，安全是否有保障这一点，还是比较麻烦的。
Blue思忖片刻，随之走到屋内柜子前，从抽屉中取出个金光闪闪的方盒放在Hacker面前。小巧玲珑的外形和精致花纹均说明着此物价格不菲。而在情报贩子将盒子握在手中，动用魔力向内部探测时，炼金术师才不紧不慢的开口：“十万铜普，在远离王城的位置帮我置购一栋拥有炼金场的住所。剩下就当你的报酬，我想应该够了。”
经过探测后确认Blue没有假报资金后，Hacker才将其收回兜内，眯眼嘴角扬起弧度：“不愧是皇家炼金术师blue先生，纯金的‘卵’，这可是大手笔…光是这个‘卵’而言，估计就好几万铜普了。”
“说吧，你还有什么要我去做的。”作为长期在黑市混迹的情报贩子，自然知晓眼前这只狡诈的蓝狐狸话中有话。不过，和手中的钱过不去这点可是生意人的大忌，于是他直接了当的点明对方那些心思，轻哼声将伪装的笑容从面部撤离。
“当然，我想聪明人不会拒绝这笔交易。此后的麻烦事估计只会更多而不会减少，消息和违禁品方面，还得靠你多多关照，仅此而已。”
Blue的视线和Hacker相交，就此，两位利益至上的家伙达成了更为长久的合作关系。
——
现在，由Nightmare统治着这个国度。他将Dream关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的领导者去了何处，他们只知道自己必须服从这全新的帝王，承受着有史以来最为黑暗的统治。
因地层塌陷而毁坏的王宫在大量人力的修建下迅速竣工，Nightmare正式登上帝位。金制冠冕在烈火中消融，他命令工匠们用银来打造全新头冠，皇家标志所用材质变迁赫然证明着王朝的更替，对于Nightmare来说，他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在他的统治下，任何人或事物，哪怕在街上吐口痰，都会被捉去处死，每一个举措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无论好坏。又或者，他只是看着某个人不顺眼，就可以直接随手杀掉。
贵族的权利被Nightmare恶意的无限放大，他给予了那些肮脏的贵族更多财富，贫民却在这种权利的压迫下愈发贫穷。作为高高在上的领导者，他煽动着两者之间的摩擦，冲突几乎每天都暗地里上演。而这则是他乐意看到的景象，那些消极情绪，那些丑陋面貌，无一不展现着这个世界的不可救药。
对于Nightmare自己来说，他拒绝着极度奢华，也深深厌恶这一点，那是像猪一样的贵族们的行为。何况他已经拥有了这世界上的所有权利，何必去在乎这些呢？
比起自我享受，他这么说着，告诉那群懦弱无能的家伙，自己更喜欢用反抗者人头和肢体铸造的景观摆在城门口，在他看来，那是漂亮的景色！最好把那些贵族们吓到护城河里当鱼食！鱼食！
Nightmare朝着自己的臣民们吼着，完全没在乎大家都是贵族这件事，事实上，他把贵族的权利提了一大截，于是他认为他拥有了把他们摁在城堡外当人肉台阶的权利。
人肉，当然不是活着的，按照贵族们的话说，那难道不是在折辱人吗？Nightmare觉得这有些“道理”，于是提出意见的和以后当台阶的都不再是活人了。
惨叫声？不，那只是悦耳的伴奏罢了。贵族们摆上餐桌精致的肉食，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动物尸体，好让它们不会那么快回归以太界，而那些人肉也同样。将下贱的生命完全当做畜牲所对待，这不正好合乎了贵族们的意吗？
这还不够，要以贵族之名将平民们每天进行随机挑选，让幸运儿被召进王宫，来试一试随机挑选的刑法才好。不，当然不是那种轻松就能死去的，而是要让他们承受更多的痛苦，获得越来越多的消极情绪才好！
半神抚摸着Kevin的羽毛，望向那些瑟瑟发抖的贵族，只消轻轻动一动手指，他们的其中一个就会变成黑暗凤凰的食粮。但这也不是毫无根据的，皮肉被撕扯，被开膛破肚的倒霉蛋肯定曾经说过Nightmare的坏话，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至于Dream，Nightmare什么都不会施舍给他，无论是食物还是水，肢体接触，哪怕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会有，只是隔着上锈铁栏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地看着而已。过多的暗元素和消极情绪让Dream的身体很难进行自我修复，因此他陷入了休眠，本能借此进行缓和。
Nightmare不在乎什么，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在意的了。就算是路途中碰到孤苦伶仃的儿童或老人，他也能毫不留情在经过的一瞬间将他们送去流出界。不过一切都随他心意罢了，那些怨声载道的家伙们早就被抓了起来，像是摊铺间悬挂的肉般钉在城墙上，风干着逐渐死去。
这是Nightmare统治下的国度，一个任何人都不会感到幸福的世界。
——
刺痛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混沌里已然透露出令人畏惧的黑暗和消极感，于是Dream从无尽的沉睡中所苏醒，本能的改变姿势却被束缚至难以动弹，暗元素的锁链腐蚀着他的衣物，深深嵌入骨骼之中，但又因积极情绪的加护而抵消着会伤及根源的恐怖力量。
“你想象过这个王国会变成这副模样吗？”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于是Dream回过头去望向出声者。巨大的骨翼微微舒展着，附着其上的暗元素和消极情绪构造出暗紫色的皮膜，尽管对方的声线平静甚至冷漠，周身环绕的黑暗能量却狂暴席卷过整个房间。
“这里是王宫最顶层的高塔，来，好好看看这个王国吧。”
“看看我们的王国。经由我们共同的施压与暴政，这就是…现在的模样。”Nightmare收起双翼，让Dream能够明确瞧见那窗外连绵不绝的火光，就算是王城之内仍有军队的抵抗，但数之不尽的暴乱者仍在一点点逼近王宫的位置，于是黑暗的凤凰尖啸着，将口中积蓄的能量吐出，使得蜂拥而至的下界生物在这暗元素的肆虐下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而反叛的同时，那些被迫害者组成的抗议军同时也在趁乱加害于其他无力之人——平日里贫民们无法得到的美貌女子此时挣扎着被底层的人们剥下衣服；老人家里仅有的积蓄被夺走；孩子们的父母早就离开，只剩下婴儿哭着，在饥饿中死亡了。
“喜不喜欢听那些人类孩子哭泣的声音？我记得你有喜欢的人类，那个人类似乎很在乎他们…”Nightmare缓慢的说着，目光却并不在Dream身上，他望向窗外，仿佛试图从那片被火光映出赤红一片的云霞中获悉什么。
当提到Ani时，Dream暗淡的瞳光似乎被重新点亮了些，被束缚的四肢难以动弹，但他将手紧握成拳，骨指尖端深深没入掌骨缝隙间，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听着眼前人的言语。在一段时间的沉默后，Nightmare摇了摇头，苦笑着将后续道出：“我不喜欢听他们哭，我也不喜欢看见朋友死掉。”
“我当然——理所当然的，我也不喜欢去毁坏什么东西。不论是你对我的深厚情感，某个小女孩递给我的糖果，还是被强行压在浴室里洗澡时…”他的音量很轻，几乎微不可闻，但周身消极情绪的气压更加低沉几分，直至那嗤笑声从喉间溢出，随之以自嘲的语气开了口：
“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四目相交，暗紫色瞳光深处已是一片死水，无尽的消极情绪于底部沉淀着，Nightmare凝视Dream半晌，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耸耸肩闭上眼。
“你？”
“我也不需要你了。”
“谁会需要一个把自己朋友杀光的亲人在身边呢？Dream。”
黑暗和消极的统治者音色低哑，仿佛带上些微哭腔，又或许没有，无论如何，这些苦痛都在他那充斥着全世界黑暗的灵魂里扎下了根，从内生长的荆棘让柔软部分鲜血淋漓，却只能闷在里面变得胀痛。
他也有仔细、认真地想过，自己该如何去继续面对眼前的金色骷髅，从他将Dream囚禁之后，就一直在思考着。自己所珍惜的事物都被尽数摧毁，曾经熟悉的人也陌生了起来，就好像光明和黑暗本就是至死不休的仇敌，而很久之前的那些逐渐开始淡化的记忆不过是错觉罢了。
“我用了一个王国灭亡的时间来成为一个被幸存者歌颂的暴君。现在我的离开将成为一切篇章的终末与起始。”
以至于这一切在变得不能更糟的情况下，无论作何选择，所面临的道路都会是走向悲惨的终焉，Nightmare再清楚不过，从那对象征着扭曲的骨翼从他背部生长出的时候，便意味着冥冥之中维系着万物平衡的事物开始从本质开始腐烂。
而他本身，也不过是作为根基的基石；自始至终，掌控全局的人都不是他。
“我不介意数以千万计的死亡压在我的心中，我会离开这里，而你只能留在这儿，找不到我的任何消息。这算是报复吗？我感觉完全不像…”
他很累了，复仇的怒焰早已熄灭，随之涌来的则是如潮水般无穷无尽的疲倦。就连最基本的生存欲望也已流失，绝不会再对任何事物提起兴趣。
“接下来，你接过王权重振这王国也好，任由那些生灵艰难挣扎着建立崭新的世界也好，你不会被监禁了。”
Nightmare看着远处的火光，倾听着隐约的枪炮声，再不发一言，仅是将被消极情绪束缚的Dream慢慢的挪到房间椅子上。然后，他打开窗户，看向远处的云——现在是太阳差一点沉到地平线下的时候，紫红色吞没了天空。
Cross就很喜欢这种时候，他一边削着土豆皮，一边聊着明天该计划去哪边采购比较安全；Error为被自己茶水泡烂的书叹了口气，看着旁边安静的，刚刚捡来的红色骷髅；失去记忆的小家伙眼神澄澈如水，但他总是能给三人的团队带来活力和欢乐…
“Nightmare，你有在听吗？”
当然不会有这种声音出现。
他此时和曾经逃离城堡的姿势一模一样，屈膝蹲在大开的窗台上，一手扶着窗，骨翼缩的很紧。不被任何人接受的存在连幻听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在试图寻找过去自己的心境罢了，那种悲痛感，酸涩感，刚开始有过，现在尽是喧闹发泄后的极端无谓。
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爱与恨都被消磨成灰烬，连某个徽章都被扔到昏暗角落里，再也见不到天日，千百后年成为城堡一处肮脏的小废铁块。
Nightmare在Dream的视线中跳了下去。
在选择将最后的决定告诉Dream之前，他把作为王室象征的头箍用暗元素溶解掉，把先前陪伴他旅行的披风撕烂，还好好的用水洗了个澡。
当黑暗凤凰盘旋着发出悲哀的鸣叫声，不再阻拦着叛乱者的入侵，没入云霄之后不知去了何处，他们便一拥而入，找遍了整个城池，除了被封死道路的高塔以外整个王宫，谁也没看见过Nightmare了。
不论Dream的选择和心境如何，Nightmare消失在了这个世界的喧闹中，他走过一处自己曾经居住过的废墟，然后靠在边上缓缓滑坐下来——像是和朋友们居住的每一个夜晚得以酣睡，又或者是像在监牢中逃避事实的自我休眠，就这么闭上了双眼。
而被留下的Dream，那位积极情绪的帝王，在Nightmare陷入梦境之后，消极情绪的束缚被解除，他也恢复了自由活动的能力。
这个世界，这个王国…在发生过这一切后，到底会怎么样呢？
他站起身来到窗前，试图从同样的角度去捕捉到Nightmare眼中的风景，但云霞已经被无光的夜所覆盖，再不是先前的模样了。如同玩笑般的发展，以至于最后的结局如何也从未思考过，只不过一昧以自己所认为的正确强行加之他人身上吧…
但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错了，为什么自己所爱的人都会离自己而去？
Nigtmare…
Dream缓缓闭上了眼，努力试图回想起对方露出笑容的模样，却几乎在记忆中已经完全淡化…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双手掌心紧握着以光元素聚集起实体的长剑，伴随淹没在夜晚黑暗之中的嘈杂声响，召唤出了积极的半神灵魂——那原先灼目的光辉应和着心性已然黯淡，如今也算不上什么温暖，不过是在死水中沉淀，被锈迹吞噬的残破桥梁罢了。
锐利的剑刃将灵魂连同躯体一并刺穿，积极情绪的羽翼从尖端开始破碎，化作星点光芒融入黑夜寒冷的空气中，以太构成的骷髅躯体也在逐渐崩坏和消散。这和下界生物的死亡也没什么两样，他想。
Dream视野已经模糊，但他依稀能感觉到天空的塌陷、大地的震颤和再度嘈杂起来的王国。失去支撑平衡其一的半神，所造成的结果必然是世界的毁灭，就连日月星辰也落进了虚空再不见踪迹，一切都在分崩离析，最终也会归于死寂，回到流出界吧…
很久以后，两位半神会遗忘所有的过往，直到再度睁开眼时，重新降临新的物质界之中，重新开始再一次的轮回。
——END——
